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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篇·遗老(为盟主“户口他爹”加更)

番外篇·遗老(为盟主“户口他爹”加更) (第2/2页)

赵七问道:“如何找到杨发?”
  
  “不知道,我是正经生意人,虽有点小爱好,却不与这等亡命之徒往来。再说了,我只是路过开封,小住几日罢了。”
  
  “好吧。”赵七起身,道:“多谢了,再会。”
  
  “最好是不要再会。”
  
  “那就请张老板遵纪守法。”
  
  ~~
  
  伊川郡公府。
  
  “你嫁了我,往后都是好日子,我们每日看报、下棋、泛舟、煮茶,好不惬意。”
  
  “官人,那若有了孩子呢?”
  
  “孩子也能继承我的爵位。”
  
  “那……有很多个孩子呢?”
  
  赵昰正抱着新婚妻子欢欣不已,一时却被这个问题难住了。
  
  他的俸禄并不算多,真生了很多孩子的话,其实也是养不起的。
  
  事实上,他的妻子出身富商之家,开支颇大。成亲没多久,赵昰便有些吃不消,只能让岳家接济。
  
  他岳翁也大方,从不推脱,于是赵昰终于是体会到了奢侈的生活。
  
  直到成婚一月后,杨氏请他帮娘家一个忙。
  
  “父亲生意上遇到麻烦了?”
  
  “嗯,他有一批扇子想运到太仓港,但被海关衙门刁难。他想与太仓市舶司副使赵时赏认识,接连几次请见,赵副使就是不肯见他。能不能请官人写一封信?”
  
  “我?”
  
  赵昰讶道:“可我不认识赵时赏。”
  
  “他是大宋宗室,进士出身。宋亡时,他任官宣州,坚守不屈,直到收到祖母投降的诏书,才大哭而降。若说世上有人能让他破例一回,只有官人你。”
  
  “是吧?”赵昰还是头一次知道自己有这么大面子,犹豫道:“那我就……写一封信?”
  
  “多谢官人。”
  
  杨氏很开心,甜美一笑,马上便为赵昰研墨。
  
  这感觉极好,赵昰不由沉醉其间……
  
  ~~
  
  建统二十一年,六月十三日。
  
  “哥哥,不好了!”
  
  “又出了何事?”
  
  “今日赵七查获了我们的一批货,还逮走了老六。”
  
  “什么?!”杨发大惊而起,“这小子什么来路,狗嘴咬着老子不放。”
  
  “查了,就是个穷鬼的儿子,上的不花钱的官学,当了五年捕快就升了捕头,许是龙亭知县的私生子。”
  
  杨发冷笑,道:“难怪老子给这狗知县塞了十万贯他不收,死保赵七那条疯狗。”
  
  “哥哥,总不能大风大浪都过来了,栽在这小泥田里,娘的,一个小小的县令,一个小小的捕快。”
  
  “派批忍者做了这两只王八。”
  
  “好!三日后他会到黄河大坝慰工,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和劳工谈话,刺杀他不难,难的是怎么收场?”
  
  “简单,完事后再把那些忍者处理了,伪装成倭国余孽干的。”
  
  六月十六日是个大雨天。
  
  如杨发等人预料中一样,龙亭知县果然去了黄河大坝。
  
  “老乡辛苦,我等做的是千年大计……”
  
  “噗。”
  
  血在大雨中被冲刷在地。
  
  有人惊呼起来。
  
  “知县遇刺了!”
  
  “知县遇剌了!”
  
  “捉刺客……”
  
  开封城中,一杆杆锄头追向那几个灵活的刺客。
  
  刺客纵身一跃,跃入黄河。
  
  很快,数百、数千劳工愤怒起来,团团围住了河岸,接连的“噗通”声起,追着跳进了黄河。
  
  而在开封城中,有八个人正围着一人砍杀。
  
  “他有内甲……”有人用倭语喊叫,叫声却戛然而止。
  
  “噗。”
  
  “噗。”
  
  赵七已浑身浴血,手中单刀不停挥动,“当”地将对面一人的倭刀劈断。
  
  他精神一振,又连砍两人,夺路而走。
  
  “快追!”
  
  有人从巷子里出来,愤怒地大喊道。
  
  他心里很清楚,已经好几年没有这样的大案了,在这开封城杀一个知县,一旦走漏消息,让朝廷震怒,弄死他们这些人就像摁死蚂蚁。
  
  然而,赵七那浑身浴血的身影已消失在大雨之中。
  
  “完了,完了……”
  
  “快走!快告诉哥哥,失手了!得马上离开,出海,出海……”
  
  ~~
  
  “我们要去哪里?这么大的雨。”
  
  “不知道,我们得马上走。”
  
  赵昰不愿走,大喊道:“我不走!除非你告诉我去哪里。”
  
  “也许是占城,也许是更西,不知道,天下之大,总有去处。”
  
  “出了什么事?”
  
  门外,一群人冲过来,根本不管赵昰的意愿,一把提起他瘦小的身子就走。
  
  “别这样!我不能淋雨……”
  
  马车跑得很快,径直出了城。
  
  不多久,赵昰的岳父杨发领着数十人与他们汇合,往河港狂奔而去。
  
  大雨其实让他们方便了很多,然而……
  
  “砰!”
  
  随着一声枪响,有人已栽在马下。
  
  “官军!是官军!”
  
  杨发大惊失措。
  
  他平时狠辣,但对官军却真的害怕,当即便慌了神。
  
  “快跑啊!”
  
  “砰!”
  
  “大盗杨发,还不就擒?!”
  
  赵昰听着这些动静,已经摔在车厢里吓得六神无主。
  
  忽然又听杨发大喊了一声。
  
  “松下美子!保护我!”
  
  “嗐!勾修紧。”
  
  车厢中,那平时娇俏可人的杨氏竟倏然冲了出去。
  
  赵昰张了张嘴,只听得外面“砰”的一声,像是把他的心都击碎了。
  
  ~~
  
  建统三十二年,春。
  
  开封城南,石府狱。
  
  “嗒嗒嗒嗒……”
  
  纺棉机发出整齐的响声,一匹匹棉布被卷好。
  
  “赵昰。”
  
  忽然有狱卒喊了一声,将正在纺棉的一个瘦小中年人喊了起来。
  
  “我……我没做错什么。”赵昰应道。
  
  “没说你做错什么了,你的减刑批了,跟我来吧。”
  
  “我能减刑了?”赵昰先是惊喜,其后却慌张起来,“松下三郎出去了又回来,说外面变化太快,他宁肯回来纺棉,我出去……能行吗?”
  
  “你和他比?他从小住的什么样地方,吃什么样东西?他觉得这里好,你觉得呢?”
  
  “我不觉得。”
  
  “今日河南提刑使就在,他亲自审理的我们这个牢房五年内的卷宗……你也认得他。”
  
  赵昰讶然道:“我认得他?”
  
  他其实不认得太多人。
  
  尤其是十一年前,他写了很多信给一些曾经的大宋忠臣,害了不少原本忠于职守的官员。害人害己,因此被很多学者在报上痛骂。
  
  从那以后,他真的失去了很多。
  
  但当所有的价值都被那些人榨干了之后,他终于能以一个平民的身份好好活下去。
  
  走到公堂,只见一个神色严肃,脸上带着许多伤疤的红袍官员正坐在上首,堂中则是一排正在处理文书的官吏。
  
  “见过巡案。”
  
  “赵昰,记得我吗?”
  
  赵昰摇了摇头,应道:“不记得了。”
  
  “赵七,当年你被捕时我也在。”
  
  赵七从官案后下来,亲自引着赵昰在一张桌子前坐下,问道:“你出去之后,有何打算?”
  
  “我不知道,我会的很少。”
  
  “十多年间,天下变化很大,粮食增产,海贸繁荣,各种物产进来,又发明了各种东西,日新月异。”赵七道:“但你不用怕你不适应,盛世就要来了,活下去很容易,想想,你最擅长做什么?”
  
  “我会……纺棉?”
  
  “还有呢?”
  
  赵昰想了想,道:“我弹琴弹得好,祖母喜欢听琴,我小时常常弹给她听。”
  
  “弹琴好啊,弹琴是如今很好的营生。”赵七笑道:“我这粗人就不会弹琴。”
  
  “可……可我是赵氏子孙。”赵昰道:“我不能侮……”
  
  “我也是赵氏子孙。”
  
  赵七忽然严肃起来,语气铿锵地说了一句。
  
  “看族谱,绍兴南渡之前我的血脉离皇位比你那一支还近,但我从不以此为荣。今我起于微末,披上公服的十八年间下保百姓、上报国家,凭的是实实在在的功劳披上这身绯红官服。我要让祖宗、后辈以我为傲。”
  
  赵七言尽于此,说罢,挥手便让人将赵昰带了下去。
  
  ~~
  
  建统三十九年。
  
  开封城北,黄河大坝。
  
  有人在岸边立了一个祠堂。
  
  每年六月十六,百姓都会在这里纪念大坝修成,并祭奠殉职的龙亭知县。
  
  排着队的人中,有人问道:“听说今日赵大师也会来弹琴?”
  
  “是啊,我是从苏州来的,为的就是听赵大师的琴音,听说他每年都会来黄河义演。”
  
  “那你知道为何吗?看到了那边的祠堂没有……”
  
  黄河上,有一艘大船驶来,停泊在岸边。
  
  “铮……”
  
  有琴音响起,因周围有扩音器,能传得很远。
  
  听琴的人们安静下来,有江南来的旅人十分诧异。
  
  他们没有想到,这位赵氏遗子弹的竟不是靡靡之音,而是一首颇为大气的黄河谣。
  
  有歌者高声跟着琴声唱和起来。
  
  “谁谓黄河害?黄河怒浪连天来,大响谹谹如殷雷。”
  
  琴音越来越高,越来越急。
  
  歌声也越来越高,越来越振奋。
  
  终于,铮铮弦鸣中,歌者们爆发出了大吼。
  
  “谁谓黄河害?今使黄河哺盛世!”
  
  “轰!”
  
  一声礼炮响起,黄河大坝的纪念典礼便开始了。
  
  在船头表演的瘦小身影起身,向百姓们鞠了一躬,抱着琴离开。
  
  他不过也只是这盛世芸芸众生里普普通通的一个……
  
  (本章完)
  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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