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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三章 泰奶奶走了,风来了(1)

第十三章 泰奶奶走了,风来了(1) (第1/2页)

四十
  
  范少山和余来锁靠着银杏树,想心事。两棵银杏树,一人一棵。事情也不顺,修路的事儿,没影了。下雨了,淅淅沥沥。范少山看着雨,不由得朗诵起来:“春雨唰唰地下着。透过外面淌着雨水的玻璃车窗,看见秦岭西部太白山的远峰、松坡,渭河上游的平原、竹林、乡村和市镇,百里烟波,都笼罩在白茫茫的春雨中。当潼关到宝鸡的列车进站的时候,暮色正向郭县车站和车站旁边同铁路垂直相对的小街合拢来。在两分钟里头,列车把一些下车的旅客,倒在被雨淋着的小站上,就只管自己顶着雨毫不迟疑地向西冲去了。”这是啥?《创业史》第一部第五章梁生宝买稻种的开头。而今,他已经背得滚瓜烂熟,融化在血液里了。“他想:在这里美美睡上一夜,明日一早过渭河,到太白山下的产稻区买稻种呀!但是,也许是过分的兴奋,也许是异乡的情调,这个远离家乡的庄稼人,睡不着觉……”范少山一字不落地背完了整个章节,他也不知道,这个时候,为啥要背诵这篇文字,也许是因为下雨了,也许是想起了这几年的困难,他的心里头住着的那个梁生宝一直没有离开。余来锁是文化人,也是读过《创业史》的,也稀罕“梁生宝买稻种”这段,他接道:“票房的玻璃门窗外头,是风声,是雨声,是渭河的流水声……”朗诵到最后,范少山流下了眼泪,滚烫滚烫的。
  
  沉寂了几天,白羊峪忽地热闹了。县委毕书记来了,带着四大班子登上了白羊峪。毕书记一来,各局局长也来了,布谷镇葛书记来了,费大贵能不来吗?他得陪着,介绍情况。领导们先参观,后现场办公。在金谷子地、不打药的苹果园走了一遭,又看了村食堂,向田新仓询问了情况。田新仓激动,跟毕书记说起来没个完,费大贵只得打断了他。接下来,就到了隧道,现场办公了。毕书记说:“看到了吧,这条隧道,是白羊峪人在寒冷的冬天,一锤一钎凿出来的。这是他们艰苦奋斗的象征。我们党和政府,是为人民谋利益的,不能看着他们一代一代人凿下去,而坐视不管。我们都是从“鬼难登”爬上来的人,上了山,谁不是腿打战,一身汗啊?这条路,白羊峪祖祖辈辈在走,一直走到我们这个时代,我们党和政府是有责任和担当的,还能让他们再走那条路吗?”现场敲定了,工程由县交通局承办,财政局拨付支农资金,托底。抓紧组织施工。你说这宣传,多大力量?要多大,就有多大。这个在半个月前,还是白羊峪人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儿。
  
  费大贵这回陪着县领导视察,看电视有了镜头,乐了:“白羊峪的费书记,有镜头了。”可鹦鹉改不了口了:“费书记,没镜头。费书记,没镜头……”
  
  交通局拿走了余来锁设计的图纸,改了。咋改的?改成了汽车直接通到了白羊峪。这还了得,多大工程啊?余来锁激动得流泪了。开工了,全是开山机、劈裂机等机械化设备,不用炸药,为了安全。人家在现场搭了帐篷,吃住在那里。余来锁带着白羊峪人送去一头猪,又抬了回来。人家不收,说有纪律。这样的话,不用白羊峪人干活儿,也不用白羊峪供吃的,就等着走那条隧道了。隧道那边,就是一条省级公路,到了那儿,就通向世界了。
  
  按照工期,三个月就通车。轰轰烈烈干到八十一天,停了。白羊峪人掰着指头算,挨着天数,还等着通车呢!忽地就听不到响声了。过来看,施工队撤了,施工机械没影儿了,就留了一个大洞,一片石头。这咋回事儿啊?原来县委毕书记调走了,到市里当财政局长去了。他这一走,就听说他当书记时一些项目批得违规,恐怕新书记不满意。新书记在一次讲话中,专门提到要把支农项目谋划好,落实好,确保每一分钱都花在百姓身上。一定要严格审批!这啥意思?白羊峪修路可是毕书记批的临时资金啊,是不是新书记有所指啊?到时候可别弄个连带责任啊。交通局长下令,把白羊峪的工程撤下来。撤下来?过几天就要通车了呀?让你撤,你就撤。你还以为人家干工程,是为你白羊峪谋福祉呢?都是为领导干呢!领导叫干就干,领导不叫干,就不干。你老百姓算个啥呀?说撤就撤,干净利落。不就是再干个十天八天的事儿吗?不中,一天也
  
  不中。
  
  毕书记这一走,白羊峪就凉了。各级领导不来了,电视台的系列节目也停播了,肛肠肛瘘广告又来了,还是观众吃晚饭的时候播。人家还真不是专门恶心你,因为只有人们吃饭的时候,全家人围坐在一起,看电视,收视率才高。官场的风吹草动,影响着整个社会,更牵扯着老百姓的利益。你说,这叫啥事儿啊?
  
  施工队修的隧道是从东往西修的,和白羊峪凿洞的方向正好相反。也就是说,这两端都通了,中间就剩下一堵墙了。咋办?白羊峪这一冷,费大贵干脆也不来上班了,在布谷镇的家待着,摆弄鹦鹉,叫它说些个新词儿:“祝费书记身体健康!”“祝费书记寿比南山。”老婆看不惯他在家整天费书记费书记的,插了一句:“啥费书记啊,你该废了。”这下,鹦鹉记住了:“费书记废了,费书记废了……”这天,范少山和余来锁下山,来到费大贵家,一进门,叫了一声费书记,鹦鹉立马接话:“费书记废了,费书记废了……”两人没憋住,笑了。费大贵说:“这孩子调皮。”两人来,就是跟费书记商量修路的事儿,把工程队留下的半拉子工程收收尾。费大贵叹气:“人家说走就走了,连吱一声都没有。”余来锁说:“如今官场都是对上负责,谁对下负责啊。”费大贵说:“俺觉着,县委新来的书记是不了解情况,若是了解情况,也不至于把工程停喽。咱不要有怨气,毕竟这条路,一大半是政府开的。”范少山说:“求人不如求己。隧道中间还剩下个二三十米,咱自己个把它修通吧。”费大贵说:“好,还是自力更生稳妥。”
  
  人家施工队有全套的机械化装备,你咋干?不能光靠铁锤和钢钎吧?还得用炸药。范少山去找杨老板。杨老板和白羊峪是合作伙伴,金谷农场的副总,经营着畜牧呢!他的采石场还运作着,炸药是断不了的。不过,杨老板说:“这些个日子,上面查得严,你也不能多用。”范少山说:“放个三炮四炮的,也就通了。”杨老板说:“三炮吧!”说干就干!白羊峪的人去上工了。还是搭灶起火做饭,“白腿儿”牵头,操持伙食。采石场的技术员带着炸药过来,负责安装操作。炸药响了,硝烟散尽,人们就进了隧道往外推石块。都是熟练工,干起活儿来也不吃劲儿了。吃饭的时候,热气腾腾的,田新仓现场表演,弹着吉他唱歌,第一首歌一准是献给“白腿儿”的:“第一首歌,献给俺们美丽的厨师长,‘白腿儿’女士。”“白腿儿”一听,笑着鼓掌。余来锁拉了脸子,端着碗,躲到一边去吃了。这田新仓不是给老人食堂做饭呢吗?咋跑这儿来了?这不是工地用人嘛,余来锁就让费来运先顶着。费来运在学校打更,白天也没啥事儿,正好。
  
  这期间,发生了一件事儿。啥事儿?马半山来了。他卖假农药,让范少山举报了,不是半路跑了吗?没跑几天,听说老婆进去了,心疼,就投案自首了。马半山判了一年,出来了。农药没法卖了,总得干点儿营生。干啥呢?在原来的农药店,开了了油坊,卖花生油。也不知道他咋想的,过去的农药店里榨油,人们能不忌讳吗?再说了,马半山是名声不好,顾客少,油坊冷冷清清的。马半山就卖油下乡,串着村卖。听到白羊峪跟前在开山,炮声隆隆的,肯定有人吃饭,就来了。这一来,就和范少山打了个照面。范少山愣了:“你你你不是跑了吗?”马半山也吓了一跳,没想到范少山在这里。若是知道他在,他才不来呢!马半山说:“范总,这都是老辈子的事儿了。如今我干的是正经生意,守法经营。”马半山拎着一桶油,让范少山看:“纯花生油,滴滴浓香啊!”范少山瞄了一眼,说:“俺们这儿不用。”走了。范少山不想跟马半山打交道,他能卖假农药,就能卖假花生油。这样的人,他再也不信了。马半山拎着一桶油,站在那儿,没人理他。他只得再拎着油回到车上。马半山一踩油门,骂道:“走着瞧!”你看这人,卖假农药,人家受害了,告发你,没错吧?你卖花生油,人家不买,没错吧?在他眼里,你就成坏人了。好几天,马半山觉着这个坎儿过不去,得想个法子,治治范少山。可人家安分守己的,你一个卖油的,有法子治他?说说大话,撒撒气,也就过去了。
  
  费大贵上了山,搬不动石头,就背着手四处绕绕。到这儿说两句,到哪儿说两句,总指挥的样子。过了年,党支部就要换届选举了,这个书记,他还想当。如今实行“两推一选”,就是党员推荐,群众推荐,党内选举。哪方面照顾不到也不中。这天,费大贵在大伙工间歇着的时候,宣布了一个决定:“俺宣布,范少山同志的预备党员已经期满,经白羊峪党支部研究决定,已经转为正式党
  
  员了!”
  
  这话一出,大伙一个劲儿地拍巴掌,向范少山道贺。费大贵说:“少山,你说两句吧!”范少山有点儿扭扭捏捏了。大伙儿又鼓掌。范少山说:“俺不会说啥,就是横竖一条心,让咱白羊峪脱下穷棉袄,过上好日子。”费大贵想,俺这一宣布,起码范少山这一票稳稳的了。大伙一听,范少山入党是他一手办的,能不推荐他吗?范少山在群众心里的地位,谁能撼动啊?
  
  第三炮一炸,隧道也就快通了,人们都干了十来天了,再干三四天,也就打通了。再修修整整,也就通车了。可就这会儿,稀奇事儿出现了,交通局的施工队,又杀回来了!这来来回回的,咋回事儿啊?新来的县委书记不是说工程停下来吗?这可不是新来的县委书记说的,是交通局长说的,他是“揣摩圣意”做的决定,还是局里有人反映到了区委。你看白羊峪没反映,是你局长手下反映的,敌人就出在内部嘛!新书记“龙颜大怒”:“还有这事儿?这不是让老百姓骂娘吗?马上开工!”可这封反映信,到了书记手里时,都过去俩仨月了。这不,冒着寒风,工程队重返工地,看见一帮村民在推石头,急了,队长说:“都回去,都给我回去,我们是专业施工队,我们来干!用炸药崩石头,你们这不瞎干吗?统统走!”你听听,这啥意思,你们说走就走,连个招呼都不打。找你们,你们说不干了。俺们干,该修通了,你们又来了。来了就对俺们吹胡子瞪眼,往外轰,这份气谁受啊?范少山说:“你还是队长呢?有你这么说话的吗?让人寒心啊!”白羊峪人和工程队的人吵了起来,各说各的理儿。费大贵对村民们说:“大伙犯不上跟他们置气,回家吧,还是家里头暖和啊,家里喝着小酒,看着电视多好?就让这帮土鳖遭罪吧!”人们收拾东西,往回走。范少山走得晚,俩警察朝他走过来,对他说:“你叫范少山吧?跟我们走一趟。”范少山怔怔:“吵个架还惊动警察了?咱就说理,也没动手啊?”警察说:“不是吵架的事儿。”范少山跟着警察上了警车。到底犯了啥事儿?他哪知道啊?
  
  再说这马半山,那一天,他忽地想起了白羊峪隧道的爆炸声,觉得哪儿不对劲儿。对呀,如今国家炸药管控多严啊?你小小的白羊峪就弄到炸药啦?一准有问题。他听说这隧道就是范少山主张干的,这炸药跟他脱不了干系。对,就从炸药上整起,炸他个人仰马翻。他给县公安局打电话,举报白羊峪村的范少山用炸药开山,要求公安部门将其绳之以法。公安局查了查,白羊峪没有炸药管理许可证啊,就化装成便衣实地看,真的在炸。炸药哪来的呢?非法制造?再一查,是附近采石场的。这事儿得搞搞清楚了。几乎同时,把杨老板、范少山传进去了。这事儿,还真不是闹着玩儿的。《民用爆炸物品安全管理条例》明确规定:严禁转让、出借、转借、抵押、赠送、私藏或者非法持有民用爆炸物品。范少山和杨老板这边,就属于赠送了,当然不行。范少山哪知道这事儿啊,心里一个劲儿后悔,这下,把杨老板给害了。杨老板应该知道法规啊,人家是合法经营,技术员带证上岗,人家冒着风险赠给你炸药,你还老说给钱给钱,一直也没给。没给钱就对了,若是收了钱,问题比这还严重。范少山一个劲儿地把责任往自己个身上揽,说炸药是俺逼着他给的,没他啥事儿。人家问怎么逼的,他说用刀。用刀?这不成抢劫了吗?可是刑事案件啊!真的用刀?真的用刀!再问杨老板,没影的事儿。本来人家对范少山批评教育两句也就算了,这下成了作假证了。行政拘留七天。杨老板赠人炸药,用于开山修路,情有可原,行政拘留七天,罚款五万元。这事儿搞的。范少山蹲了七天,就觉着心里头这内疚轻了。放风的时候,还能看见杨老板,两人一笑,都明白了。
  
  这边白羊峪闹翻江了。修路都回来了,就差范少山。起初还以为是让工程队给扣住了。余来锁带着乡亲们去工地要人。工程队长说:“你拿我们是黑社会呀!我们怎么能扣人呢?那会儿跟你们吵架,是我挨了局长一顿剋,骂我不该撤下来,我想,不是你让我撤的吗?不敢说。局长被撤职了,有火。我心里也有火啊,就撒给你们了。对不起了。”队长朝乡亲们鞠了一躬,又说,“你们要找的那个人,被警察带走了。”警察带走了?为啥呀?乡亲们都愣了。余来锁打电话给派出所,派出所说范少山没在这儿。没在派出所,那就是在县公安局。范德忠、李国芳一听,儿子被抓走了,都慌了。李国芳差点儿晕过去,幸好被人扶住了。余来锁让田新仓照顾好李国芳,和乡亲们先回,他到布谷镇坐公交去了县城。到了公安局一打听,范少山在拘留所。一听拘留所,余来锁踏实了,没大事儿。去了,不让见。一打听,是炸药的事儿,拘留七天。还有五六天呢,余来锁等不起,赶紧打电话把这信儿告诉田新仓,转给范家,省得家人着急。又赶了末班车往回返。
  
  一听说范少山是为了修路蹲了拘留,乡亲们拎着鸡蛋、水果都来了范家,看李国芳。李国芳病倒了。范德忠一个劲儿安慰:“没事儿没事儿,又不是蹲监狱。你儿子过几天就回来了。”范少山的手机被没收了,杏儿打不通电话,就打给了余来锁,余来锁只得道出了实情,让她别着急。杏儿那脾气,能不着急吗?紧着赶着就过来了,照顾婆婆,安抚公公。说来也巧,范少山出来那天,正赶上白羊峪的隧道修通了。余来锁带着一帮人敲锣打鼓庆祝,从隧道口那边就走过来一个人,他的身后是一排汽车。这人就是范少山!锣鼓声中,田新仓点了鞭炮,噼噼啪啪地响。范德忠擂着鼓,鼓槌砸得更响了。站在人群中,李国芳流着眼泪,杏儿的眼里也闪着泪光。范少山走过来,张开双臂,紧紧抱住了李国芳和杏儿!
  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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